阿富汗形势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
李青燕
自2014年底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大幅撤军后,尤其是2015年下半年以来,阿富汗安全形势持续恶化,经济发展陷入衰退,内斗加剧及和解进程波折不断。美国不得不延缓从阿富汗撤军计划。阿富汗虽希望借助中国的“一带一路”助推其国家重建,但阿富汗当前形势对地区稳定产生深刻影响,亦使“一带一路”建设面临严峻挑战。
一、阿富汗安全形势持续恶化
美军自2015年起仅留9800人在阿富汗执行非作战任务,对阿安全部队的军事行动支持力度减弱。阿富汗塔利班(阿塔)分裂重组,各分支为彰显力量竞相发动攻势,给阿富汗军队和平民造成重大伤亡。阿塔与“基地”组织、“伊斯兰国”等既相互竞争又勾连在一起,使阿富汗及地区安全形势更趋严峻复杂。
伴随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从阿富汗大规模撤军,阿塔卷土重来,再度壮大。当前阿塔约有4.5万至6.5万名武装分子,力量达到2001年阿富汗战争以来的高峰。阿塔利用北约撤军形成的“安全真空”强势反扑,不再满足于路边炸弹和自杀式袭击,开始“攻城略地”,尝试与阿富汗安全部队正面对抗。2014年9月,约700名阿塔武装人员对加兹尼省的阿杰尔斯坦地区发动进攻,当地政府机构与警察局失守。2015年下半年以来,阿塔攻势更加猛烈,把战火烧至阿富汗全境,尤其是阿北部、东部与南部地区的安全形势急剧恶化,如昆都士省、巴达赫尚省、帕克蒂尔省和楠格哈尔省等。阿塔两次攻占昆都士省首府昆都士,并扬言准备进攻其他大城市。2016年2月,阿塔一度攻占帕克提亚省祖尔马特区一座大型军事基地。4月,阿塔宣布发动代号为“奥马利行动(OperationOmari)”的春季攻势,表示将继续在阿富汗全国各地发动大规模袭击。在场场攻势中,喀布尔首当其冲,造成300多人死伤。北约近期发布评估报告称,目前阿富汗有20个省份面临武装分子威胁,阿塔在其中15个省较为活跃。赫尔曼德省已沦为阿塔行动基地,乌鲁兹甘省战场形势也十分严峻。
同时,域内外恐怖组织与阿塔既合作又竞争,加强对阿富汗的渗透。扎瓦赫里领导的“基地”组织及其南亚次大陆分支均在阿富汗保持一定程度存在,并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基地”正试图通过提供招募兵员、培训以及经费支持等重新与阿塔加强合作,欲在帕克提卡、帕克提亚、努里斯坦、库纳尔等省建立训练营。在奥马尔死讯曝出后,扎瓦赫里宣布“基地”组织效忠阿塔新头目曼苏尔;曼苏尔被美军无人机击毙后,扎瓦赫里又宣誓效忠于继任者阿洪扎达。“伊斯兰国”也不甘落后,自2014年9月进入阿富汗后,扩张势头迅猛,在阿富汗25个省都有活动,主要集中于楠格哈尔、库纳尔省。
一些阿塔分支已宣誓效忠于“伊斯兰国”;“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运动(乌伊运)”正在成为“伊斯兰国”的外籍军团主力和最大帮手,加紧向法拉、巴德吉斯、扎布尔省渗透。“伊斯兰国”当前在阿富汗还立足未稳,竭力壮大自身声势,吸引当地各股武装分子加入,与阿塔在资源、人力等方面呈竞争态势。阿塔占据本土优势,既希望借力“伊斯兰国”打击外国军队,又需要把握主导地位,压制“伊斯兰国”扩张。此外,阿东北部与巴基斯坦接壤的努里斯坦省、库纳尔省等历来是阿政府长期失控地区,也是阿塔控制力比较薄弱的地区,有多支外国极端组织及少量部落武装存在。
“基地”、“乌伊运”、“东伊运”、车臣及中亚恐怖分子等近期在阿北部巴达赫尚省活动频繁,为此塔吉克斯坦于2016年初暂时关闭了其在巴达赫尚省和昆都士省的领事馆。极端恐怖组织的频繁袭击造成了阿富汗军警与平民的大量伤亡。2014年,约有1.25万名阿富汗军人和警察被打死或打伤。2015年,这个数字增至1.6万(相当于每3天损失1个连)。现任驻阿美军司令尼科尔森表示,由于2015年阿全境战斗日趋激烈,阿富汗的军警伤亡激增,迟滞了北约对阿富汗安全部队的培训进度,长此以往将制约阿富汗的安全能力。联合国秘书长阿富汗事务特别代表兼驻阿富汗援助团负责人海索姆称,据联合国2015年度报告,阿富汗平民伤亡超过11000人,其中死亡人数超过3500人,创历史新高。女性和儿童的伤亡人数均有所增加,增幅分别为37%和14%。
二、阿富汗经济发展陷入衰退
历经30多年战乱,阿富汗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工农各业百废待兴。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以来,“军需经济”曾支撑阿经济发展保持较高增速。2003—2012年间,阿经济增长率平均9%。2012/13财年,阿富汗GDP达到198亿美元,同比增长11.8%,人均GDP660美元。但是,为驻阿外军提供服务的经济发展模式难以持续。伴随北约驻阿部队撤离,外军在阿富汗花费锐减,外资逃逸严重,外援大幅缩水,阿富汗经济增长从2013年出现严重下滑。2013年阿富汗经济增长率仅为2%,2014年降到1.3%,2015年为1.9%。阿富汗中央统计局数据显示,过去一年阿富汗GDP增长同比下降50%,增长率不及1%。考虑到阿富汗人口自然增长率为2.03%,经济增速已不及人口增速,阿富汗经济处于危险之中。阿富汗2015年的失业率高达40%,同比增长15%,约36%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阿富汗经济严重依赖外援,缺乏内生动力,未来一段时间仍离不开外部“输血”。农业是阿富汗国民经济主要支柱,占GDP比重为24.32%。农业现代化水平低,易受病虫害、旱灾影响,经济基础脆弱。粮食尚不能自给自足,每年需要国家援助或进口粮食解决短缺问题。服务业和工业发展缓慢,分别占GDP比重为51.33%和20.92%。服务业在战后虽得到迅速发展,但受国内零售业和贸易产业下降影响,近年来增长速度放缓。工业则以轻工业和手工业为主,主要是中小型企业,基础薄弱,缺少完整的工业体系。阿富汗国家经济缺乏矿业和制造业等支撑,毒品经济却成为其主要财政收入之一。阿富汗每年毒品经济收入超过26亿美元,占GDP总量约12.6%。
除了安全形势和政局动荡,外援锐减与外资撤离是阿富汗经济短期内迅速衰退的主要原因。在包括喀布尔等在内的市区,外国公司提供的工作机会大量减少。市区房价尤其是喀布尔的房价,从2014年开始急速下降,亦反映了阿富汗经济动荡与衰退。阿富汗经济衰退对普通民众的生活影响较大。亚洲基金会的年度民调报告表明,2015年29.7%的阿民众认为其生活状况恶化,这一比例达到历年峰值。阿民众对经济前景与失业率最为关心。同时,严重的腐败问题也拖累阿经济发展,动摇民众对国家重建的信心。
三、阿富汗政治内斗及和解进程
(一)“双头体制”掣肘政治过渡进程
在外军即将大幅撤离的背景下2014年4月阿富汗举行总统选举。选举结果引发争议,在美国国务卿克里的斡旋下,9月通过分权协议,由总统阿什拉夫·加尼与政府首席执行官阿卜杜拉·阿卜杜拉联合组建“民族团结政府(NUG)”。联合政府执政一年半来,由于两个阵营内耗严重,鲜有政绩。这一“双头体制”权责不清,前景不明,缺乏宪法基础,结构性矛盾日益凸显。
阿富汗现行“总统和首席执行官并驾齐驱”的“二元政府”,两个阵营矛盾不断,在内阁组建、下院选举、选举机构改革等问题上展开激烈博弈,均设法在修宪中掌握主动和优势。两派政治势力明争暗斗,实际上是阿富汗深层民族矛盾的体现。加尼主要得到了普什图族人的支持。普什图族是阿的主体民族,主要分布于阿东部与南部。普什图族人认为其应主导阿政治生活,历来阿国家领导人多出自该族。阿卜杜拉被认为是“北方联盟”的代表,得到了少数族群塔吉克族和哈扎拉族的支持。以阿塔·努尔为代表的塔吉克族势力、哈利利代表的哈扎拉族势力对现状不满,不断向阿卜杜拉施压,要求为北方民族争取更多权益。
各支政治力量角力已严重影响阿政府的有效运转,乃至阿富汗政治进程的顺利推进。双方围绕外交、内政、国防和财政等核心部长职位争夺不休 直至2015年4月才按照“平分原则”完成对各部部长任命,但国防部长和国家安全总局局长的重要职位仍空缺。原本定于2015年4-5月举行的下院议会选举拖了一年后仍未启动。有政党支持的阿卜杜拉希望发展政党政治,要求采取比例代表制选举,而无政党背景的加尼则倾向沿用传统的独立候选人制,并单方面成立选举改革委员会,遭到阿卜杜拉阵营抵制。按照加尼与阿卜杜拉达成的分权协议,2016年应通过召开大支尔格会议修改宪法,确定阿卜杜拉的权力和地位以及阿政治体制走向。但由于双方分歧较大,至今仍未开始修宪进程。
(二)阿富汗政治和解进程波折不断
来自普什图族艾哈迈德扎伊部落的加尼总统上台后,积极推动与阿塔的政治和解进程。加尼总统将工作重心放在争取邻国巴基斯坦的支持上,希望通过缓和阿巴关系,使对阿塔有特殊影响力的巴基斯坦能够在和谈问题上给予实质性推动。加尼上任后不久即出访巴基斯坦,两国关系急速回暖。此后,阿塔代表与阿政府多次接触,并于2015年7月初在巴基斯坦的穆里进行了第一轮正式和谈,并商定在斋月结束后举行第二轮谈判。阿富汗政府称这是首次与阿塔举行“正式和谈”,将成为双方和平的起点。阿塔头目奥马尔也通过网站发表声明称,阿政府与阿塔进行和平对话具有“合法性”。在国际社会认为阿富汗政治和解进程迎来曙光之际,奥马尔两年前已死的消息被爆出,阿塔内部纷争四起,第二轮和谈被无限期推迟。
阿塔内部陷入分裂与混战,外部势力作用分散,阿富汗和平进程再陷停滞。一是阿塔内部分化加剧。2015年7月,奥马尔死讯爆出后,曼苏尔火速出任阿塔新领袖,但其影响力远不及奥马尔。奥马尔的儿子雅各布与胞弟马南拒绝承认曼苏尔的地位,拉起队伍另立山头,成立“反对派”。阿塔各分支选边站队,互相攻讦,竞相表现强势姿态。曼苏尔一方面通过分享权力安抚内部反对派;另一方面则频频向政府机构和外国军队发动袭击,树立权威,巩固地位。在这种情况下,阿塔很难用一个声音说话,而“和谈”即代表着“示弱”,曾被认为是温和派的曼苏尔始终未同意加入和谈。二是“伊斯兰国”施压。“伊斯兰国”、“乌伊运”等极端组织为扩展在阿富汗的影响力,拉拢主战的阿塔、“基地”分子入伙,抢占地盘和招募新人,大肆攻击阿塔与阿政府的和谈是“背叛”与“投降”,令阿塔参与和谈的动力减弱、压力增大。三是巴基斯坦对阿塔的牵制减弱。阿塔内部对巴基斯坦向其施加影响反感上升,各分支互相指责对方为巴基斯坦的“傀儡”。同时,巴基斯坦军方的“利剑”反恐行动有力打击了盘踞在巴部落区的阿塔及其他外国极端武装组织。一部分阿塔成员返回阿富汗,并在国内战场频频得手,对巴基斯坦的依赖度下降。四是美军击毙曼苏尔带来新震荡。2016年5月21日,美军无人机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交界地区击毙了曼苏尔。随后,阿塔发表声明确认了曼苏尔已死,并推选“鹰派”人物阿洪扎达为新任领导人,“哈卡尼网络”头目西拉杰丁·哈卡尼与奥马尔之子雅各布担任阿洪扎达的副手。这一“三人组”领导层安排显示出阿塔的强硬派势力已占据上峰,有利于笼络各派势力,增强凝聚力,阿塔内部分裂将得到遏制。阿塔近期将发动新一轮报复性袭击,壮大声势,阿富汗紧张的安全局势仍将持续。阿洪扎达不太可能在和谈问题上有所动作,短期内将使阿政府与阿塔的和谈更难以推进。这一事件对未来阿富汗政治和解的影响还有待观察。
四、美国放缓从阿富汗撤军计划
尽管奥巴马已宣布阿富汗战争结束,大部分的美军也撤离了阿富汗,但随着阿富汗安全状况恶化,地区反恐形势又趋严峻,美国从2015年开始明显放慢了撤军步伐。美国作为影响阿富汗问题最重要的外部力量,仍将继续左右阿富汗局势未来走向。
奥巴马以反战口号上台一直推动尽早结束阿富汗战争。2011年,美国特种部队越境在巴基斯坦的阿伯塔巴德击毙了“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2013年,美军加快撤出节奏,提前将安全防务权移交给阿富汗军警。2014年5月,值阿富汗总统选举之际,奥巴马表示驻阿美军当年年底将减至9800人;2015年底再减半,并于2016年底将仅留约1千人。
然而,严峻的反恐形势令美国放缓撤军计划。2014年以来,“伊斯兰国”在中东地区迅速崛起,叙利亚、伊拉克局势急剧恶化。为扩大影响,“伊斯兰国”向伊斯兰国家聚集的南亚、东南亚地区加紧渗透。“前车之鉴”使奥巴马不得不重新考虑阿富汗的后期撤军安排。按照原来的计划,无异于将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地区拱手相让,阿富汗有可能再次成为恐怖分子袭击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安全天堂”。据2016年初卸任的美军驻阿富汗司令约翰·坎贝尔评估,在2024年前阿富汗军队不能独立保卫国家安全,美国及其北约伙伴在阿军事存在对阿富汗安全至关重要。2015年3月,奥巴马在加尼总统访美时,允诺放缓撤军步伐,现有的9800名美军将保留至2015年年底。2015年10月,奥巴马再度宣布延缓阿富汗撤军计划,2016年将在阿富汗维持9800名美军,在其2017年任期届满时,仍将在阿保留5500名美军。
实际上,美国为继续在阿富汗反恐已做好准备。美国在阿富汗战后布局最重要的一步棋是与阿政府签署了《双边防务与安全合作协定》由联合国安理会授权驻军,转变为美阿双边驻军协定,从而使美国获得在阿富汗长期驻军的法律保障。这一协议对美方极为有利,但签订过程并不顺利。美阿就此协议的谈判始于2012年11月。由于事关阿富汗的主权与独立及美国未来对阿战略,双方分歧较大,谈判时常陷入僵局。驻军豁免权与搜查民宅权是双方斗争焦点。最终加尼就任总统后的第二天签署了该协议,为美国在阿富汗继续驻军打开了绿灯。据此协议,美军除了在阿富汗享有治外法权,还可无偿使用喀布尔、巴格拉姆等9个军事基地,并允许美国根据需要自行增减驻军数量,单方面提升了驻军安排自由度。
美国亦将扩充、培训阿富汗安全部队作为对阿工作重心。美国多方动员北约盟国出钱出人,参与阿富汗军警的招募与培新。短短几年,阿富汗军警人数猛增至近35万。2014年后,美国仍需要承担维持阿富汗军警的大部分费用,并为阿军队的特殊军事行动提供空中支援、情报支持和后勤保障。为此,美国国防部长卡特表示将向国会寻求拨款,以继续向阿富汗安全部队提供资金援助至2017年年底。对于奥巴马计划在2017年1月开始将驻阿美军人数减少至5500人,美国高级军官坎贝尔在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作证时称,这将意味着可能“几乎没有”对阿富汗士兵的更多培训。为维持阿富汗最低限度的稳定,帮助美国从阿富汗战争的巨大消耗中解脱,继续资助和培训阿富汗军警是美国以及北约不得不背负的“低成本负担”。
美国在阿富汗保留驻军,可在必要时对“伊斯兰国”、“基地”组织、“哈卡尼网络”等实施打击。早在撤军之初,奥巴马就签署“密令”,允许驻阿美军在必要时可参与战斗。近来,随着“伊斯兰国”与“基地”组织在阿富汗活动频繁,奥巴马已授权国防部对在阿“伊斯兰国”进行打击,而且美国仍在密切关注“基地”组织在阿富汗动向。美国防部称,经过数月密集空袭,“伊斯兰国”在阿富汗的活动空间被大为压缩,但仍有可能对阿安全构成“巨大”威胁。2016年1月至3月,美军在阿富汗进行了近100次空袭,其中70多次以“伊斯兰国”为目标。2016年6月,美国国防部官员称,奥巴马已批准扩大驻阿美军授权,驻阿美军可视情决定与阿政府军协同作战,还可为阿富汗地面部队提供更紧密的空中支援,以帮助阿政府军打击塔利班武装分子。
由此看来,在奥巴马剩余任期内美国对阿富汗的政策不会有大的改变:即保持现有规模的军事存在。因为鉴于阿富汗安全形势恶化,美国不可能选择此时撤军;同时为保住政治遗产,奥巴马亦不愿再次向阿富汗增兵。伴随全球恐怖主义形势更趋严峻,阿富汗的反恐作用凸显,未来是否扩大在阿富汗的驻军规模和行动将是奥巴马留给下一任美国总统的难题。
五、阿富汗安全形势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
阿富汗与中国山水相连,是彼此利益攸关的命运共同体。阿富汗的安全形势直接影响中国西部地区的稳定与发展。阿富汗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充满期待,且其国家发展战略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利益对接领域广、基础好、契合度高。但阿富汗问题对“一带一路”推进过程中的潜在威胁亦不可忽视。
(一)阿富汗问题对中国的影响
1.阿战以来,阿巴地区动荡,其“恐怖外溢”已对中国西部地区的安全稳定造成威胁。“三股势力”特别是“东伊运”恐怖分子与“基地”组织、塔利班、“乌伊运”等相互勾结,在境外接受培训后,伺机制造恐暴袭击事件。
2.与恐怖主义威胁相伴生的是毒品走私和跨国犯罪,这对中国民众带来的危害日益加深。阿富汗毒品种植面积逐年上升,已占领了全球90%的毒品市场,是全球最大的毒品生产与输出国。阿富汗毒贩正设法利用中巴喀喇昆仑公路取道新疆,打通从中国南下东南亚的贩毒新通道。在毒贩眼里,中国本身就是巨大的毒品吸纳市场,阿富汗海洛因的“高品质”使其比金三角的毒品更受欢迎,也更容易成瘾。新疆地区的吸毒人数近年来大幅增加,且阿富汗毒品有向中国其他地区蔓延的趋势。
3.阿富汗动荡对中国“一带一路”的潜在威胁。阿富汗占据“亚洲之心”的重要位置,对周边地区的辐射作用较强。中国于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倡议,旨在促进区域经济合作和构建亚欧非互联互通网络。然而,加强地区互联互通与经济融合,离不开安全稳定的周边环境。阿富汗局势动荡,将成为中国向西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尤其是与南亚、中亚等国家合作开发能源、基础设施建设等的潜在威胁。
(二)阿富汗对“一带一路”的态度与利益对接
1.阿富汗对“一带一路”的期待
阿富汗既是古丝绸之路沿线重要国家之一,也是首批积极回应“一带一路”战略构想的地区国家之一。阿政府及民间均对“一带一路”给予高度评价和热情期待。阿富汗近期出台的《十年转型发展报告(2015—2024)》确定安全、基础设施建设、发展私营经济、农业和农村发展、实行良政以及人力资源建设为六大优先发展领域。阿政府希望在未来5-10年内,全力推动区域通道网络建设,使其成为连接东亚和西亚、中亚和南亚,构建欧亚大陆经济带的重要枢纽。中国支持阿富汗融入区域合作,愿意帮助阿富汗推进同周边国家的互联互通,将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同阿富汗国家转型和发展战略对接,加强双方全面合作,促进两国共同发展。
2014年10月,加尼总统访华会见习主席时表示,“一带一路”建设对促进阿中合作和地区互联互通具有重要意义,阿方愿意积极参与,加强双方油气、矿产、基础设施建设、民生等领域合作。2015年7月,习近平主席在俄罗斯乌法会见加尼,加尼强调,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对阿方至关重要,阿方愿积极参与其中,欢迎并期待中方加大对阿富汗基础设施投资。2015年11月国家副主席李源潮访阿,加尼称阿富汗希望学习中国改革开放成功经验把握“一带一路”为阿提供的重要机遇,与中国深化、拓展合作,促进阿富汗经济社会发展。
阿首席执行官阿卜杜拉于2016年5月访华,在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说,中国“一带一路”的建设将使阿富汗获益,中国对阿富汗国内和该地区稳定与繁荣发挥着积极影响,也在阿富汗问题上扮演着重要角色。阿卜杜拉指出,中国一直是阿富汗的好邻居,两国自古以来和平相处。“一带一路”计划旨在加强地区各国间互联互通与交流协调。阿富汗自古以来就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枢纽国家,时至今日依然为该地区国家间互联互通提供便利。阿卜杜拉在外交学院发表演讲时表示,期待以共建“一带一路”为契机,阿富汗能够走向振兴,成为连接东西、融汇南北的人文、商品和能源流通的桥梁———“正如我们在古丝绸之路时代发挥的作用一样”。
阿民众也普遍认为阿富汗应积极参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搭上中国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顺风车”,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红利,助推本国经济可持续发展。
2.阿富汗与“一带一路”的利益对接
在交通领域,阿政府深知地缘优势是阿富汗未来经济实现自主发展的最大潜力。2001年以来,尽管不断遭受武装袭击,阿政府一直坚持进行公路建设,积极推进区域性“互联互通”建设计划,以实现其成为连接东亚、南亚、西亚和中亚的“交通枢纽”的长远目标。这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中着力打造域内及跨区域的“道路相通”十分契合。阿富汗计划建设总里程近3万公里的公路网。环阿富汗公路长2210公里,连接邻国的8条公路长1153公里,均已完成90%;连接各省省际公路4985公里、省内公路9600公里以及乡村公路17000公里也在逐步修建中。阿共有8条国际运输通道,分别连接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伊朗和巴基斯坦5个邻国。主要国际运输线有3条,分别是连接巴基斯坦、伊朗和乌兹别克斯坦三国的通道。阿富汗铁路建设刚刚起步 境内仅有75公里自马扎里沙里夫至海拉顿的铁路。阿富汗正在大力推动建设中国-吉尔吉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伊朗的“五国铁路”和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土库曼斯坦的“三国铁路”。
中国正在推进的“中巴经济走廊”建设,是从新疆喀什到巴基斯坦西南港口瓜达尔港的公路、铁路、油气管道、光缆覆盖的“四位一体”通道以及涵盖工业园、自贸区等贸易网络。阿富汗如实现与“中巴经济走廊”对接,将获得交通与贸易发展契机,也使“中巴经济走廊”地区辐射作用增强,有利于整个“丝绸之路经济带”向西推进。阿富汗当前海运主要依赖巴基斯坦卡拉奇港和伊朗阿巴斯港。瓜达尔港建成使用后,将成为距阿最近的出海港口。在能源领域,阿富汗国内矿藏资源丰富,但目前只有小规模的“个体”式开发活动尚未形成产业,对阿富汗GDP的贡献率很小。阿富汗被称为“躺在金矿上的穷人”。加尼政府将能矿开发定为国家战略重点发展产业,视为推动阿富汗经济发展和实现经济自立的主要“财源”与“发动机”。近几年,阿政府不断推出大型矿产和石油天然气资源类项目招标速度明显加快。至目前,阿富汗已完成包括埃纳克铜矿项目在内三个重大项目的招商引资工作。
在工农业领域,阿富汗工农产业水平低且发展不平衡。农业生产停滞不前,工业发展落后,服务业迅速崛起,但多是“外军服务型”,难以持续。农业耕种技术和水平与中国20世纪60-70年代状况相似,缺少现代化、高科技农业设施。受自然地理条件限制几乎没有大型农场。阿富汗藏红花、青金石比较有名,而这些特产在中国亦较受欢迎。中国是农业大国,有丰富的生产经验可供阿富汗学习借鉴,并可帮助抑制阿境内毒品种植。中国经济正面临深层改革,产业发展亟待优化升级,一方面可为阿富汗振兴经济提供适合其发展需求的资金、技术等支持;另一方面,中国的优质产能可向阿富汗转移,并为中企“走出去”开拓空间与市场。
在贸易领域,阿富汗积极参加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包括南亚区域合作联盟(SAARC)、中亚区域经济合作计划组织(CAREC)、中亚和南亚运输和贸易论坛(CSATTF)、上海合作组织(SCO)等,希望藉此发挥其特殊地缘优势,拓展与成员国的经贸合作,特别是通过资源开发和互联互通等领域的合作,促进阿富汗尽快融入区域经济发展。
中国是阿富汗重要贸易伙伴对阿富汗主要出口电器及电子产品、运输设备、机械设备和纺织服装等,进口商品主要为农产品。但随着阿政局动荡、安全形势趋紧中阿贸易亦陷入低迷。中阿“贸易相通”主要是着眼于未来。若阿富汗局势好转其过境运输贸易将迅速繁荣向东亚、南亚、中亚、中东、欧洲等市场的辐射能力亦将得到充分展现,势必成为“丝绸之路经济带”上的重要贸易枢纽。
(三)阿富汗参与“一带一路”的地区挑战
1.安全形势恶化与“恐怖外溢”加剧。阿富汗安全形势恶化不仅威胁本国在建基础设施和大型项目安全,而且其境内以不同国家或群体为袭击目标的各股恐怖组织不断向外扩散与渗透,给整个地区的稳定与安全蒙上阴影。阿北部与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接壤 混乱局势令这三个中亚国家深感担忧。阿巴边境地区的极端组织互相流窜,以对方国家为基地发动恐怖袭击后再返回,致使打恐行动效果大打折扣。阿巴两国为此互相指责,不利于双方联手反恐,给恐怖分子更多可乘之机。中阿边境以狭长的瓦罕走廊为界,阿富汗局势动荡及宗教极端主义上升,始终是对中国地区稳定的潜在威胁。因此,中国不仅要关注在整个地区尤其是阿巴境内大型项目与互联互通推进的安全保障,还需防范阿境内包括“东伊运”势力在内的恐怖组织对中国西部安定与发展的威胁。
2.阿富汗政局动荡与自主能力受约束。阿政治过渡进程受阻,各派别相互角力,前景尚不明朗。在建项目恐受阿富汗政府更迭和内斗拖累大型投资面临的风险加大。加之,阿政府执政能力低下,阿富汗腐败盛行,法律法规不健全,金融银行配套服务落后等,均使在阿推进项目建设障碍重重。除此之外,阿政权存续、经济正常运转及安全部队开支均依靠美国及其西方盟友的大量援助维持。可预见,阿富汗未来十年转型期,美国仍将是阿富汗最大的“金主”。而美国对阿富汗的援助尤其是民事援助往往附加诸多制约条件,以干预阿的内政外交事务。阿富汗自身决策能力备受掣肘,许多重大优先项目,包括阿富汗将参与“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项目难以及时落地实施,很可能将受到美国等的牵制和干扰。
3.阿富汗经济衰退与地区经济融合度低。阿富汗经济自2013年出现衰退。由于安全形势堪忧,水电气路等基础设施不健全,缺乏具有吸引力的优惠政策,外商对阿富汗投资积极性较低。2014/15财年阿富汗投资出现较大幅度下降。根据阿富汗投资促进局统计,2014/15财年阿富汗投资总额约7.58亿美元,比2013/14财年的14.68亿美元下降近一半。阿富汗国内税务、海关等经济行政部门效率低下,总体投资环境较差。据世界银行《2016年营商环境报告》,阿富汗在全球189个经济体中营商环境排名第177位。同时,阿富汗虽然地理位置重要,但不仅其境内互联互通设施匮乏,其与周边地区国家如南亚、中亚、西亚和中东地区各国的联通也十分落后。跨区域交通设施及贸易流通渠道有限,远远不能满足地区发展需要。例如南亚区域合作联盟就是全球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速度最慢、水平最低的区域一体化组织。而展开跨境通道建设又面临各国设施多样性的挑战。以铁路建设为例,一是铁路轨距问题 与阿富汗接壤的中亚地区轨距是1524mm,伊朗是1435mm,巴基斯坦及其他南亚国家是1676mm,阿富汗铁路网采用哪种轨距面临抉择;二是建设可行性问题,当前阿富汗国内市场运量和地区转运量还不足以支撑庞大的区域铁路网络的运行;三是资金来源问题。铁路投资巨大,需要与国际社会采取多途径、多方式联合修建的模式,但各国认为在阿富汗的投资风险过高,投入的积极性较低。
4.域内外国家在阿富汗地区博弈升温。各利益攸关方积极介入阿富汗问题,在阿富汗的利益争夺趋于激烈。印巴、美伊、美俄、伊沙等多组利益冲突方将长期存在,对阿富汗地区未来走势产生深刻影响。同时,各国围绕阿富汗国家重建尤其是能矿开发、基础设施建设和互联互通等领域的竞争也日益升温。美国加紧实施“新丝绸之路”计划,“能源南下、商品北上”,以阿为中心在其东向划一个半弧,打造连接中亚与南亚的能源与交通通道,减轻中亚国家对俄罗斯的依赖,将亚洲最大经济体中国排斥在外,抗衡中俄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日本的“亚欧新丝绸之路”计划,即以从中亚到巴基斯坦的南北通道和从中亚到日本的东西通道为主,与美国的新丝路相似,带有强烈的政治性与排他性,意图牵制和制衡中国的发展。俄罗斯着力推进“欧亚经济联盟”,并加强与阿富汗的军事合作。印度一直在推进“连通中亚”战略,近来更提出具体的“香料之路计划”和“季风计划”等,加大对阿富汗的投入。各国在阿富汗的战略博弈使国际社会对阿富汗的帮助难以形成合力,不利于阿富汗从参与地区互联互通与经济融合中获益。
总之阿富汗在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中可发挥独特作用 且“一带一路”倡议与阿富汗国家发展战略对接融合,但在阿富汗安全、经济和政治局势动荡不安,美国继续主导阿富汗事务等背景下,阿富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能力受限,并将面临严峻挑战。
来源:http://mp.weixin.qq.com/s/t6_mZ3NBO8ADV1d8pdCGv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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